想稱呼你為我們的朋友。
可是。
我們不配。
因爲我們坐的計程車奪去了你那微小而寶貴的生命。
當我的朋友阿杰看見你的臉兒,那竟然已是最後一面。
那一刹那。
他惶恐地高聲呐喊:
“狗啊!“
以爲可以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可惜。
一切都來得太遲了。
太遲了。
刹那間。
車子已經撞上了你那多麽脆弱的身軀。
司機、阿杰、大欣和我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聽見了那既短暫而又長久的一連串隆隆作響的撞擊。
聽見了你那當下正在被粉身碎骨的身軀。
一瞬間。
車子繼續往前走。
我們回望。
只見公路上有一團黑影。
那已經是你的過去了。
發生於一瞬間的事情。
我們的心情實在久久未能平復,也不願意被平復。
無助。
無奈。
自責。
愧疚。
哀慟。
傷痛。
苦。
我們還在這裡,你卻已遠去了。
你的終結就是我們的共同回憶。
我們的記憶裏有你的終結。
彷彿命運注定我們要以這種令人無比沉痛的方式連結在一起。
絲毫沒有其他可能性。
一點兒都沒有。
下車後,我們三人在傾訴。
以爲可以爲你做點什麽。
可是我們還能爲你做什麽呢?
你已經徹徹底底地遠去了。
可是,我們還在這裡。
我還在想。
剛才我下車之時。
是否也應該察看一下車頭跟車身有否被你的血染紅了。
可是我剛才沒有這麽做。
想也沒有想。
絲毫都沒有。
對不起。
我們對不起你。
最後。
在行人天橋之下。
我們三人圍起了一個小圈。
我們手牽手地爲你祈禱。
假若。
你有靈魂。
願你安息。
假若。
你有屬於你的天國。
願你已經在那裡。
假若。
你還有你的未來、你的永恒。
願你永遠平安、健康和歡樂。
在回馬鞍山的那程小巴之上,我們仍然在想。
我們仍然在想。
我說。
或許。
你用你生命的終結來聲嘶力竭地向我們怒哮:
”生命是何等的無常!“
”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可能,這,就是你生命終結的最大的意義!
你在向我們叩問。
既然小小生命是如此的無常和脆弱。
我們應當如何看待如此無常和脆弱的小生命呢?
那怕只是一念之間!
請容許我們稱呼你為我們的朋友。
縱然。
我們不配。
假若。
我們人類離世以後所留下的身軀。
尚且可被捐贈作教研之用。
成爲下一代的啞老師。
朋友。
或許。
你的終結也逼使我們無法不用正面來直視生命之無常和脆弱!
臨離開朋友的家,在浴室碰見之前見過的一隻小壁虎。
乍看之下,好像再次重新看見你一樣,看見你以某種形式來復活。
回到家,屋苑平台上,舉頭望天。
夜空中,有薄薄的浮雲,雲外有天,天外有繁星。
獵戶座的三連星腰帶。
還有正好位於天頂位置的七姊妹星團。
七姊妹的星光雖然暗淡,卻仍可被肉眼所見。
假若要去探望七姊妹,以光速來計算,要用上四百四十四年。
朋友,或許你已經抵達那比較七姊妹星團還要遙遠的樂土。
觀星這一刹那,可能就是我們所説的一瞬間的永恒吧。
我們看見你,你被我們看見。
你雖微小,你的終結卻一點兒也不微小。
朋友,我們對不起你。
朋友,我們謝謝你。
朋友,我們懷念你。
朋友,我們愛你。
朋友,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