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October 02, 2016

悼小犬

想稱呼你為我們的朋友。

可是。

我們不配。

因爲我們坐的計程車奪去了你那微小而寶貴的生命。

當我的朋友阿杰看見你的臉兒,那竟然已是最後一面。

那一刹那。

他惶恐地高聲呐喊:

“狗啊!“

以爲可以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可惜。

一切都來得太遲了。

太遲了。

刹那間。

車子已經撞上了你那多麽脆弱的身軀。

司機、阿杰、大欣和我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聽見了那既短暫而又長久的一連串隆隆作響的撞擊。

聽見了你那當下正在被粉身碎骨的身軀。

一瞬間。

車子繼續往前走。

我們回望。

只見公路上有一團黑影。

那已經是你的過去了。

發生於一瞬間的事情。

我們的心情實在久久未能平復,也不願意被平復。

無助。

無奈。

自責。

愧疚。

哀慟。

傷痛。

苦。

我們還在這裡,你卻已遠去了。

你的終結就是我們的共同回憶。

我們的記憶裏有你的終結。

彷彿命運注定我們要以這種令人無比沉痛的方式連結在一起。

絲毫沒有其他可能性。

一點兒都沒有。

下車後,我們三人在傾訴。

以爲可以爲你做點什麽。

可是我們還能爲你做什麽呢?

你已經徹徹底底地遠去了。

可是,我們還在這裡。

我還在想。

剛才我下車之時。

是否也應該察看一下車頭跟車身有否被你的血染紅了。

可是我剛才沒有這麽做。

想也沒有想。

絲毫都沒有。

對不起。

我們對不起你。

最後。

在行人天橋之下。

我們三人圍起了一個小圈。

我們手牽手地爲你祈禱。

假若。

你有靈魂。

願你安息。

假若。

你有屬於你的天國。

願你已經在那裡。

假若。

你還有你的未來、你的永恒。

願你永遠平安、健康和歡樂。

在回馬鞍山的那程小巴之上,我們仍然在想。

我們仍然在想。

我說。

或許。

你用你生命的終結來聲嘶力竭地向我們怒哮:

”生命是何等的無常!“

”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可能,這,就是你生命終結的最大的意義!

你在向我們叩問。

既然小小生命是如此的無常和脆弱。

我們應當如何看待如此無常和脆弱的小生命呢?

那怕只是一念之間!

請容許我們稱呼你為我們的朋友。

縱然。

我們不配。

假若。

我們人類離世以後所留下的身軀。

尚且可被捐贈作教研之用。

成爲下一代的啞老師。

朋友。

或許。

你的終結也逼使我們無法不用正面來直視生命之無常和脆弱!

臨離開朋友的家,在浴室碰見之前見過的一隻小壁虎。

乍看之下,好像再次重新看見你一樣,看見你以某種形式來復活。

回到家,屋苑平台上,舉頭望天。

夜空中,有薄薄的浮雲,雲外有天,天外有繁星。

獵戶座的三連星腰帶。

還有正好位於天頂位置的七姊妹星團。

七姊妹的星光雖然暗淡,卻仍可被肉眼所見。

假若要去探望七姊妹,以光速來計算,要用上四百四十四年。

朋友,或許你已經抵達那比較七姊妹星團還要遙遠的樂土。

觀星這一刹那,可能就是我們所説的一瞬間的永恒吧。

我們看見你,你被我們看見。

你雖微小,你的終結卻一點兒也不微小。

朋友,我們對不起你。

朋友,我們謝謝你。

朋友,我們懷念你。

朋友,我們愛你。

朋友,請安息。

Saturday, October 01, 2016

鷹巢山之夜

是夜多雲
再加上可能有點烟霞
整片夜空 被染成一片啡紫

樹木和草叢的剪影在前
大自然的IMAX巨幕在後
恍如置身於片場
置身於《饑餓遊戲》的場景當中

有些路段
真的可以連手電筒都不用

涼亭裏
可以感受到天幕映照下來的暗光
不知是否該響起暮鼓 還是晨鐘

有一小隻蝙蝠
飛上了半空

山上有不少可以眺望九龍半島的角落
看得見的 是光和空氣的污染
淹沒了高樓大廈的輪廓
只餘千百萬點燈火

遙遠的一小段彌敦道上
有幾列齊齊整整的橙黃
夾雜了點點紅光
一閃一閃
既是交通燈
又是車子
也是霓虹光管招牌

耳内有萬籟
面前是煩囂
周圍有無數蟋蟀在鳴叫
不遠處 卻傳來了鬧市
傳來了在風馳電掣的車子
此乃大自然的杜比全景聲

每逢遇到分岔路
眼裏多得有指示牌
心裏卻要不忘初衷
玩還玩
卻要見好就收
鳥倦知還
應歸家時當歸家
切勿樂不思蜀 流連忘返

回到起點
午夜裏的天橋
欄杆上 呆坐着好幾隻獼猴
又有一大的給小的捉蚤
過了橋
暗黃的光裏
一家獼猴在樹上棲息
靜靜的
多麽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