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分 の 煞

看 完 恐 怖 片

離 開 戲 院

看 見 沙 田 大 會 堂 的 旁 邊

有 一 棵 老 榕 樹

樹 上 生 了 許 多 氣 根

像 垂 吊 着 一 條 條 的 D R E A D L O C K S

一 股 肅 殺

迎 面 而 來

像 集 結 了 戲 中 那 萬 物 之 怨 靈

要 來 討 命

我 卻 極 有 意 識 地

讓 腦 筋 來 個 急 轉 彎

讓 榕 樹 復 歸 榕 樹

讓 氣 根 復 歸 氣 根

榕 樹 又 化 爲 一 位 老 前 輩

靜 靜 地

在 那 裏

屹 立 着

已 經 有 許 多 個 十 年

舉 頭

有 明 月 一 輪

高 掛 於 夜 空

低 下 頭 來

不 遠 處

有 一 男 人 正 在 給 膠 樽 回 收 機 餵 食

以 換 取 微 薄 的 報 酬

我 坐 上 了 的 士

路 途 上

司 機 哥 哥 在 喃 喃 自 語

像 跟 死 黨 聊 天

「 陣 間 再 講 」

到 了 家 門 前

下 車

眼 前 的 燈 柱

上 面 貼 了 街 招

地 產 廣 告 而 已

一 股 憤 恨

湧 上 心 頭

我 凝 固 了

站 了 一 會 兒

終 於 忍 不 住

像 着 了 魔 似 的

狠 狠 地

把 附 近 所 有 的 街 招

所 有 的 地 產 廣 告

通 通 撕 掉

一夜年輕

晚上的沙田法院是一艘太空船，靜靜地停泊着。

旁邊是酒店，頂樓招牌的燈黑了，好些房間還亮着，窗口都掛了些衣物，不難想像有人正在接受隔離。

法院的另一個旁邊是黑掉了的圖書館與自修室。

庭院中有兩隻巨型的京奧吉祥物，還有十來個年輕人在玩滑板。

年輕人用滑板運來一雙橙紅雪糕筒，打橫曡起來，成了一個小障礙，用來練習跨越。

吉祥物福娃歡歡騎着馬跳過一道草欄，年輕人踩住滑板越過雪糕筒。

馬有四蹄，板有四輪。

馬術與滑板，一種是人馬合一，另一種是人板合一。

玩馬術跟玩滑板，成本可是差天共地。

一會兒，保安伯伯走進來，拿走了那雙雪糕筒。

又一會兒，年輕人轉場去了。

午夜，年輕人繼續在公園空地玩滑板。

一葉暗黃的月亮在夜空中低掛，像有一尾黑錦鯉在空中，不見其身，只見其眼。

公園裏有水池，池邊站了一兩隻蛙，蛙在鳴叫。

細葉榕與細葉榕之間，有蝙蝠來回飛舞。

遠處有蟋蟀之聲。

高空中久不久還有飛機隆隆飛過。

滑板撞在地上。

滑板劃過地上。

髒話是年輕的。

叫囂是年輕的。

歡呼是年輕的。

年輕的寶礦力膠樽是空空的。

年輕的薯片袋子是皺皺的。

年輕的煙頭是短短的。

年輕人繼續玩得好開心。

保安叔叔繼續拿着手機在拍。

有地方，有年輕人，卻未必有人玩滑板。

有人在玩滑板，那裏就成了一個年輕的地方。

血月

假 若 你 從 未 走 進 我 的 影 子

我 是 絲 毫 不 能 瞥 見 自 己 的 身 影

因 爲 你 願 意 走 進 來

我 才 得 以 在 你 身 上 看 見 自 己 的 存 在

也 看 見 自 己 的 存 在 是 可 以 在 你 身 上 留 下 短 暫 的 痕 跡

離 我 們 身 後 的 遠 處

是 一 團 烈 焰 無 情

還 是 無 限 深 空 裏 那 一 丁 點 兒 溫 暖 的 榮 光

蕩漾的自由

台外亂世翻天覆地

過時的豪門恩怨不用再回味

用不着灑狗血

也用不着胡胡鬧閙

鹹魚白菜簡簡單單也好好戲味

有種陣容叫鼎盛 冷靜 自信

有種翻譯改編叫貼貼服服

有種視聽美學叫簡潔摩登

扎實的微溫猶如LUV U 3000

盡收壽臣親密之利

攞你命嘅金蘭安答班底冇得輸

七八十後嘅中生代索性有故慢慢講

不徐不疾 得心應手

冷不防嚟一場曬你冷3000

厲害厲害

佩服佩服

#small_moves

#less_is_more

#freedom_of_rippling

#simplicity

#intimacy

#ensemble

#enjoyment

失控式返回

曾 經 的 我

是 一 枚 火 箭

此 刻 的 我

是 一 片 殘 骸

正 在 以 一 種 不 受 控 的 方 式

返 回 母 體

回 歸

不 用 恐 慌

我 不 過 只 會 在 半 空 中

靜 靜 地 燃 燒

悄 悄 地 殆 盡

又 或 是 於 深 海 裏

緩 緩 地 沉 沒

煉 獄 如 常

不 給 害 蟲 帶 來 半 點 哀 傷

無題

烈 日 當 空 之 下 的 沙 田

一 小 縷 來 自 英 雄 樹 的 白 棉 絮

在 灰 黑 的 瀝 青 路 上

半 飄 半 滾 了 好 幾 個 來 回

西 隧 附 近 有 中 聯 辦

也 有 中 山 紀 念 公 園

還 有 中 區 警 署

之 後 經 過 解 放 軍 總 部

特 首 辦 出 入 口 有 兩 防 暴

遙 望 立 法 會

看 不 見 煲 底

來 到 灣 仔 的 中 環 廣 場

水 池 如 常 有 水 一 層 層 的 流 下 來

有 人 獨 坐 和 吃 東 西

法 院 門 口 附 近 聚 集 了 一 小 群 人

二 樓 七 號 庭 的 籌 已 經 派 完

轉 聼 中 大 暴 動 案

職 員 與 保 安 如 常 一 副 百 無 聊 賴 漫 無 目 的 的 樣 子

審 訊 是 苦 悶 的

是 漫 長 的

是 煎 熬

是 折 磨

頤 指 氣 使 就 是 官 威

咄 咄 逼 人 和 冷 嘲 熱 諷 是 主 控 官 的 兩 度 撚 手 小 菜

小 休 時 的 走 廊 反 而 有 種 從 容

年 輕 人 與 中 年 人

阿 哥 阿 姐 阿 叔 阿 姨 阿 嬸

三 三 兩 兩 圍 個 小 圈

輕 輕 鬆 鬆 有 講 有 笑

放 飯 時 刻 的 法 院 外

聽 到 有 鸚 鵡 在 叫

英 雄 樹 上

站 了 一 頭 小 葵 花 鳳 頭 鸚 鵡

全 身 白 色

冠 羽 為 黃 色

習 性 十 分 嘈 吵

康 文 署 的 網 頁 是 這 樣 介 紹 的

給仍在夢境裏狂奔的我們

讓 暴 烈 轉 戰 地 心

地 面 只 剩 餘 溫

「 嗰 晚 特 別 大 風 。 」

「 你 有 冇 帶 遮 呀 ？ 出 面 可 能 會 落 雨 。 」

把 磅 往 地 上 丟

燃 燒 冥 鏹 的 火 焰

配 樂 裏 聽 見 炮 火

隧 道 裏 的 塗 鴉 被 塗 抹

撞 在 地 上 的 頭 顱

眉 宇 之 間 流 出 熱 血

不 可 言 傳

只 能 意 會

盡 是 夢 境

盡 是 夢 中 人

蕭雲是一頭拒絕靜候的牛

我 們 是 一 群 牛 羊

在 一 行 行 的 欄 内

安 靜 地 排 着 隊

安 靜 地 站 着

安 靜 地 坐 着

一 頭 凌 亂 稀 疏 的 長 長 白 髮 之 下

是《 戰 爭 與 和 平 》

年 輕 男 孩 子 的 手 裏

是《 萬 曆 十 五 年 》

蕭 雲 的 背 包 之 上

是《 中 國 近 代 思 想 與 學 術 的 系 譜 》

我 們 是 一 群 牛 羊

在 一 行 行 的 欄 内

安 安 靜 靜 地 等 候 被 人 宰 殺

忽 然

欄 外 傳 來 一 聲 啪 啦

一 衆 牛 羊 抬 頭 看 看

是 蕭 雲 狠 狠 地 把 小 東 西 往 地 上 摘

鏗 鏘 一 響

是 蕭 雲 狠 狠 地 用 腳 往 鐵 柱 子 踢

一 衆 牛 羊 靜 靜 地 看 着 蕭 雲

靜 靜 地 看 着 蕭 雲 狠 狠 地 走 了 好 幾 頓 來 回

靜 靜 地 看 着 蕭 雲 狠 狠 地 自 言 自 語

有 小 牛 往 蕭 雲 走 去 向 他 問 候

小 牛 跟 蕭 雲 談 了 一 會 兒

小 牛 回 到 欄 裏

我 問 小 牛

蕭 雲 佢 冇 嘢 吖 嘛

小 牛 回 答

冇

佢 好 想 知 道 發 生 緊 咩 姐

一 衆 牛 羊 還 是 繼 續 安 安 靜 靜 的

在 一 行 行 的 欄 内

等 候 着

等 候 着

一頭牛

清晨六時許

有人在城門河划艇

河兩旁有人踏單車和跑步

一小隊又一小隊的白鷺以人字隊形沿着河道往馬鞍山飛去

遠處可見八仙嶺

平台花槽植物的枝頭上盡是新芽

大角星與織女星已漸漸隱沒於晴朗的藍天之中

一頭牛整夜在散步和觀星

疲累中頓然有種清醒

完美的構想

傍晚

走路到一城

途中聽見鳥鳴

K O E L

K O E L

舉目發現一隻噪鵑站在枝頭上叫

坐巴士到中環

再用自動扶手電梯送自己上半山

干德道上巧遇馬道立駕着七人車

在其身旁的應該是其太太

繼續走路到己連拿利

站在主教座堂前

渺無人煙

教堂那扇慈悲之門的左右兩旁各有一大株桃花

有隻小花貓

緩緩橫過門前與桃花

走到職員專用的樓梯入口

小貓咪站坐在一級石梯上

背對着一間空無一人的幼稚園課室

在清潔自己

舔着自己的背

舔着自己的小手

又打起呵欠來

一把男聲獨自唱着詩歌

原來是個洋人邊走邊唱

又有一位洋人

手拿cellphone

耳帶earphone

自言自語地說着意大利文

他沿着空地的周界

一步一步地走着

不知是跟遠在他鄉的親友講電話還是自己在念經

教堂的兩旁

一邊是高主教書院

一邊是明愛大廈

書院的石牆上掛着一大型海報

上面有五大個英文字

L O V E

T R U T H

J U S T I C E

F A M I L Y

L I F E

應該是學校的核心價值吧

以前的村落市鎮裏

最高的建築物通常是教堂

我仰望着教堂

懷抱着教堂的卻是幾十層高的賓館與豪宅

教堂驟然變得何其渺小

我仰望着教堂

上面有座雕像

疑似是耶穌吧

左臂擁抱着比他更高的十架

右手垂下打開手掌

像給我們賜下些什麽

也像給我們乞求些什麽

附近有個指示牌

「 宏 基 国 际 宾 馆 」

「 1 6 4 級 」

還有個樓梯符號

所以應該是要走上164級樓梯才能登上賓館

樓梯沿着書院的外牆而建

期間有一南亞人從樓梯上走下來

右手有電話的光

左手有一點橙紅色的煙火

一邊說着家鄉話

一邊走路離開

教堂全名是聖母無原罪主教座堂

其英文名字有

I M M A C U L A T E

C O N C E P T I O N

兩個英文字

谷歌硬翻譯作

「 完 美 的 構 想 」

天狼

是夜

於尖嘴巧遇陶輝微服出巡

通利琴行的巨型廣告下

有四五輛狗車

有畜牲在進食

尖嘴與油麻地的封鎖區内

有南亞裔「警員」

廟街公厠厠格内

地上有裝過針筒的塑膠包裝

門上有點點血跡

我當起一次性及局部地區性的清潔工上來

厠蓋 厠板 厠座邊緣的位置

都用火酒好好消毒了好幾回

鄰格有一男人在説話

一時粵語 一時英語 一時南亞語

聼下去 他好像喝醉了 又或是HIGH掉了

我繼續散步到花墟公園旁的巴士站

有兩位清潔工下班來到

一位阿伯 一位阿嬸

他們互相寒暄一下

什麽那邊厠所比較靜啊

什麽這邊厠所一大清早已經好髒啊

縱然之前晚上早已清潔好

不過之後有開通宵巴和的士的人來用

厠所裏頭啊

都是厠紙啊

都是屎啊

唉喲唉喲

呵呵呵呵

巴士來了

BYE BYE

晚空澄明

有顆閃亮的星

很安靜

是天狼

八字

我哋條村開埠一百八十年嗰晚

我自己一個人喺中環和平紀念碑嗰度

喺地下擺好咗啲嘢

黃頭盔 一個

頭盔上面綁好咗3M護目鏡

黑遮 一把

3M手套 一對

環保蠟燭仔 用電嘅 四五個

裝蠟燭嘅玻璃杯仔 一對

杯仔裏面各有一細餅真係燒得嘅蠟燭

杯身有啲藍色嘅花紋

嗰啲環保嘅同燒得嘅蠟燭 係上年六四喺維園用剩嘅

相比起附近中銀同滙豐嘅五光十色

紀念碑係有啲暗淡無光

碑上面有中文字八隻

英

魂

不

朽

浩

氣

長

存

亦都有英文字

T H E

G L O R I O U S

D E A D

一月廿六號晚

係個平常不過嘅禮拜二夜晚

附近馬路旁邊有啲打工仔喺度等緊村巴

近HONG KONG CLUB嗰邊都有時有打工仔喺度上緊村巴

冇乜人會行過嚟我呢邊

好間中會有一兩個人經過

冇人會停低

除咗有一位先生

佢咁啱停低要整理翻好自己個背囊

冇幾遠有對著住純白色T恤嘅外籍男女

佢哋拖住一隻深色臘腸狗

停低咗

望過嚟

有啲好奇

跟住就走咗

其實我仲帶咗一個鈴

係爹哋媽咪唔知係喺瑞士定澳洲度帶翻嚟嘅

我搖吓個鈴

想引啲人過嚟

不過引唔到

當有人經過嘅時候

我又搖吓個鈴

想引佢停低

不過佢冇

跟住冇幾耐

我就自己一個人

開始數年份

由開埠嗰年

數到最新今年

我會搖兩吓鈴

然後靜靜地同自己講個年份

搖

講

搖

講

LING LING

一 八 四 一

LING LING

一 八 四 二

數頭嗰幾廿年都冇乜特別

直至我出生前一百年

就開始有啲嘢

好似係話緊俾自己聼

一百年之後

我就會出世嘞

係一件事嚟㗎

跟住嗰廿年又係好似冇乜特別

直至一九零零年

好似又係一件事

跟住繼續數嘅時候

就自自然然會唸起一啲模糊嘅歷史

一 九 一 一

一 九 二 一

一 九 四 一

一 九 六 七

直至我出世嗰年

八十年代嘅小學時期

一 九 八 九

九十年代嘅中學時期

一 九 九 七

千禧年代嘅大學時期

二 零 零 三

二 零 零 八

二 零 一 四

二 零 一 六

二 零 一 九

二 零 二 零

二 零 二 一

然後其實係可以繼續數落去

係應該繼續數

歷史係唔會無端端停咗落嚟

二 零 二 二

二 零 二 三

二 零 二 四

直至我死嗰年

二 零 X X

二 一 X X

二 二 X X

好明顯

我應該已經死咗好L耐

而歷史係依然唔會停落嚟

二 X X X

三 X X X

四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我再一次望住嗰八隻字

英

魂

不

朽

浩

氣

長

存

呢個世界上

其實真係有好多嘢

都唔會不朽

唔會長存

好似中銀同滙豐嘅五光十色

佢地係唔會不朽 唔會長存

呢個係必然

就算佢地會

都只係可以喺CYBERPUNK之類嘅作品裏面先會發生

小熊維尼都係

佢都係唔會不朽 唔會長存

呢個都係必然

而英魂

係可以不朽

浩氣

係可以長存

佢哋唔係暗淡無光

佢哋仲喺度

佢哋仲同緊我哋一齊

呼 吸 一齊

流汗 血 淚 一齊

氣餒 迷失 仇恨 恐懼 一齊

休息 學習 失敗 成功 一齊

高歌 起舞 歡呼 一齊

加油 一齊

勝利 一齊

英魂 一齊

浩氣 一齊

不朽 一齊

長存 一齊

一齊

一齊

一齊